对从可持续公益领域转行做律师的复盘

前提概要:

3月底的时候找了几个好友做了一次生涯发展私董会。私董会结束后和其中一位伙伴又聊了很久,他提到他会用两个角色(自己)分别对话的方式来梳理自己当下的状态和困惑。受到启发,于是昨天尝试了一下。今天又用这种方式做了一个对之前转行的复盘——我一直想做但没做的复盘。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有点像写话剧剧本,并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和insight。自我感觉这场复盘非常精彩。

角色说明:

A:自己

复盘对话:

A:一是我感觉继续做这份工作的边际成长比较小了。二是不太喜欢机构的管理形式,管理大于激发,感觉自己在这样的办公氛围中会比较压抑,有违自己的天性。三是明确自己不想成为第二个韩姐。加上当时想要离开海南,去广州发展,所以就提出了离职。

A:一、二、三我仍然认为是成立,只是去广州发展这条的理由已经不成立了。

A:是的,我不后悔。

A:哈哈,这是个好问题,也是我当时没有想清楚的问题。正好趁机梳理一下。

A:对,感觉有点压力。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好好去复盘这件事,感觉像是在逃避什么。

A:这个行业给我的感觉是从业者发心都是很好的人,都是希望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我也在这个行业中遇到不少比较同频的人。与之相对的,是以功利主义为价值观导向的主流社会。在这个行业里,一是我会感觉比较安心,因为我和大家一样有很好的发心,这样我就不容易被欺负(我感觉自己在社会里属于容易被坑被欺负的那种性格)。我在这里还可以发挥我的专长和优势,也有一定的自信。最开始选择环保专业可能就带有一点对社会的不信任、讨厌和逃避吧。然后在APU我也确实比较成功,后来进了东大,我好像只要一进入某个比较成熟的体制就不太能够适应。我之前也只在公益组织实习或者做志愿者,没有在商业公司里实习过。

A:我可能从小就有点害怕吧。我感觉我爸妈都是老实人,也不是社会成功人士,他们给我的印象和感觉就是社会/公司不是什么好地方,总是被坑、被欺负,也没啥话语权。小时候在集体里也是那种不惹人注意的小孩,多少有点害怕惹人注意吧。我从小也不喜欢竞争,一参与竞争就觉得压力很大,但我很多时候也比较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所以注意不到在和别人竞争,所以取得过一些小成绩,是因为我没特别意识到在和别人竞争。

A:但是我如果感到害怕和恐慌,就很难进入这样的状态了。要感到足够安全的情况下,才可能进入这种状态。

A:是的,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很卷的赛道,而是去一个蓝海更适合我,在这片蓝海好好深耕,有一番自己认可的作为(不需要很大的那种)。

A:因为我妈是一个有很典型功利主义思维的人,她也总是很焦虑,而我自己对我选择的道路不够坚定,所以被她影响了。当时我看到我表哥,还有她总是跟我说一些谁谁家的孩子收入有多高。我觉得我好像也想追求这种世俗意义上的幸福,比如物质丰富,中产阶级……我一直在一个非主流的赛道上,我对主流社会也很好奇,所以就想进入商业社会看一看。然后我当时对国内的职场环境有点失望,因为我觉得智渔应该会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职场环境,但我仍然感受到了职场PUA。我不知道其他公益组织会如何。所以当时我的想法是,希望追求高一点的收入、进入更主流的商业社会、来到广州、职场环境好一点、以后能实现时间自由(我不想一直上班)。因为我当时考过了法考,所以我就想着说要不试试做律师看看。其实我当时想法比较混乱。我当时的男友看我在智渔的状态不怎么好,所以他也劝我出来,也鼓励我尝试做律师。我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去做一个和我坚持了8年半的行业完全无关的行业,所以我选择听一个律师的建议,就是找了一个做过环境公益诉讼的律师做我的指导律师。

A:是的,但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当时没有选择继续在可持续领域里做其他类型的工作,比如做可持续咨询,这样转变可能就不会这么大。而我也看到有些人的职业道路就是这样的。

A:是的,进来后发现这个世界我也不是很适应,也不是很喜欢。

A:的确这么想过。但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去。小蜗牛想要开辟一个新世界。

A:虽然说律师未必是保护弱者的权益,但我所接触过的不少当事人,且让我印象深刻的案例中的当事人很多都是社会上所谓的弱者,比如年轻人、消费者、老年人、小公司等等。还有一些可能从角色上看未必是弱者,但却被他人恶意做局。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上野千鹤子对女性主义的定义:

女性主义绝不是弱者试图变为强者的思想,女性主义是追求弱者也能得到尊重的思想。

——上野千鹤子

我一直说,律师这个工作给我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更接地气了。曾经追求或者学习的很多宏大叙事,可能都不如接触到一个个具体的人和案例带给人的触动大。其实我不讨厌这个工作中的意义感的部分,我可能更讨厌的是这个行业的某些制度。而这些制度一定程度上和你手中拥有的权力有关。虽然说不大,但律师手中是有一定的权力的,比如在法庭上发表你的观点。

有权力就一定会有制度来制约。我觉得权力和自由是成反比的,权力越大,自由度越小。中国权力最大的人是谁?习大大,但习大大的生活应该是非常不自由的。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他休息时会做什么,以及他会去哪里休息,他可能会像个普通人那样去下班后晚上去看个线下脱口秀吗?大概不会吧。当然他如果想看,大概会把脱口秀演员请到他的居所,但这种体验和去剧场看是很不一样的。他是中国权力最大的人,而且一定程度上在被“神化”,但他仍然是个人,他应该很孤独。我说的自由是作为一个人的自由。我在国内的时候总是会感到我们作为一个人的自由不是很大,特别是在思想和言论这块。当然这和国情及国家发展阶段不同也有关。中国共产党拯救了当时陷在战争中的中国,这点是要承认的。扯远了。

A:律师进入法院确实会有点便利,这种特权感是让人愉悦的。但我总是会对特权感和权力保持非常谨慎的态度。我对自上而下被赋予的权力这点其实会感到有些不舒服。我觉得权力应该是自下而上产生的。比如头马组织中的各种职位,比如大区长,职位越高,其服务属性越强。我更喜欢自下而上的模式,因为这是来源于每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你可能会拥有更多的权限,但这个权限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去服务会员。我觉得理想中的政府也应该是这样的。回到律师的权力这个话题,我觉得我会更enjoy帮人解决具体问题这个部分,而不是我手上那不多的权力。这和我昨天和你说的是一致的。

往宏观了说,我认为判断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是其社会结构和权力来源更多是自上而下还是自下而上。原始和封建社会,权力更多来自于暴力,当然现代社会中的法律能够正常运转也是因为背后有暴力(刑罚)做支撑。但随着文明的发展,社会总体是在往有利于社会资源更加丰富的经济社会体制发展的。所以越来越多女性参与工作,从经济学的角度上讲,这是因为管制女性的社会成本越来越高,因为女性就业所产生的价值比呆在家里的价值大。这个时候,仅用暴力来管理社会的成本也越来越高,激发社会成员的主观能动性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以前我对政府部门等权力机关有很多偏见(因为确实有一些不好的体验),通过这几年和他们的接触,我会发现一些变化,但是仍然没有办法消除我的偏见。我也承认,这个趋势所需要的时间可能是很漫长的,所以要有耐心,要坚持长期主义。而我应该也要对我自己的判断有更多的信心。

A:毕竟这是我的专业。我觉得信心也不是凭空而来,是需要很多理论和数据支撑的。所以保持学习,保持看见世界和社会的变化是很重要的。

A:是的,大概这也是我潜意识中所追求的。体验是收获洞见的很好的方式。只是这种行为的成本很高。你去问大部分人选择某个职业的原因,我想会说为了增加对社会的了解和洞见的人可能不到百分之一。

A:是的,我很高兴我们发现了这个理由。这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的一个理想是能够成为一个智者,拥有一双看透事物运转规律的慧眼。我喜欢看福尔摩斯、阿加莎等侦探推理小说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A:我有时候会收获到的评价就是说我是个很独特的人。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成为独特的人,只是我尽可能地在用自己的脑和心去做选择和判断罢了。而这个行为动机也只是来源于小时候老师家长告诉我们要自己动脑,不要抄别人。我觉得我只是在遵从一些从小学到的道理罢了。这些道理都很普通,但要真的一直坚持并成为人格当中的一部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道理我就没有办法一直坚持。当然有些道理之间本身就是矛盾的。

A:我觉得是的。我发现了很多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其实还不是很成体系,我一直希望能够打造一个自成体系的价值观。当然我还在体验当中,这也需要丰富的人生阅历。这是一个长期的事情。我不着急。

A:谢谢你的引导,通过这次复盘,我也更好地认知到我自己了。这可以帮我知道接下来我想要实现什么,从而更好地做出选择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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